她明明有一对,怎么还要昧下两个妹妹的嫁妆。
薛子勇心里不舒坦,也不敢明着显露,闷头走到窗前,垂着脑袋擦弄窗台上积下的厚厚一层灰。
夫妻做久了,对方肚子有几条蛔虫黄玉美还能不清楚?
不用讲,薛子勇肯定是疑心她想私吞。
她快步走上前,往薛子勇胳膊狠狠一掐,瞪眼:“你想什么呢,你以为我不愿给子兰是想自己留着啊?”
她小心翼翼把房门合上,压低声音解释:“我不给子兰,是想都留着给子梅做嫁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薛子勇闷着脑袋小声反驳,“咱妈不是说她们一人一个吗?”
“你说你这个做大哥的,怎么一点成算都没有?”黄玉美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脑门,“你用你榆木脑袋好好想想,子兰嫁成这样,马马虎虎应付过去就行,不打金器也没人会看不起她,子梅就不同了。”
“子梅以后是要嫁进城的,城里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,嫁妆稍稍不上档次,你让子梅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?”
黄玉美心里还有另一层考虑。
以后薛子梅的嫁妆肯定也是她来操持,一只手镯太寒碜了些,保不齐她要掏钱再造些金饰。一对手镯挺够面,她不用再额外掏钱,薛子梅也能念她的好。
两全其美的事,只不过是将原先属于薛子兰的一份挪给薛子梅而已。
“反正这金手镯给子兰也没用,她天天下地干活,也不会戴,大概率收起来好好藏着,那还不如留给子梅撑场面。”
薛子勇觉得不妥,想反驳,又发觉黄玉美的话不是全无道理。
本来以为黄玉美是想自己昧下,现在弄清楚她不过是在为以后做打算,薛子勇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,不想在这事上又起争执,垂下脑袋点头默认。
他背着几袋棉花,朝隔壁村扬长而去。
洪喜霞去镇上的途中,远远瞧见薛子勇背着几袋棉花往隔壁村张师傅家里去,她猜想这大概是为薛子兰准备的。
也真是,这两孩子婚事办得这样急,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呢。
趁着今天去县城通知张千帆喜讯,顺便也在城里看看能给张行舟备点什么。
她想买台黑白电视机。
这些年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,全靠张行舟的工资撑着,如今他要结婚,什么都没有,她这个做娘的心里到底不踏实,总觉得亏欠了他。
手上还剩几百块,买台电视机应该够了。
不够再找张千帆凑一点,当初好歹也受过弟弟恩惠,现在让她凑出一点钱给弟弟买电视机也不算过分。
洪喜霞一路走到镇上,掏出七毛钱坐上去往县城的大巴车。
大巴车一路颠簸,一个多钟头后,洪喜霞从里面走下来,靠在路边行道树旁呕了两口清水。
她从口袋掏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涎,扎紧头上的绿头巾,摸摸索索往张千帆住所走去。
洪喜霞走到纺织厂家属院时,张千帆正在给三岁的闺女崔丽珍洗澡。
周日是休息天,闺女不用去幼儿园,张千帆趁着天气不错,打了满满一盆水,放在房间阳光透进来的窗前,给崔丽珍搓澡。
门铃猝不及防响起,她起身开门。
“谁啊?”
看到不请自来的母亲,张千帆一愣,脸上说不清是惊是喜,“妈,你怎么来了?”
房间里的崔丽珍听到动静,坐在大木盆里使劲扑腾,脆生生地喊:“是外婆吗?外婆你来啦?”
小孩语里的热情更甚大人,洪喜霞脸上绽开笑纹,循声走向房间,“是外婆来了,丽珍,你在干什么呀?”
“外婆,我在洗澡。”
洪喜霞走进房间,一眼瞧见脱得精光的崔丽珍坐在大木盆中,睁着一双热情的圆溜溜的眼睛望她,“外婆,你好久没有来了,我好想你。”
小孩子直白的表达让洪喜霞眼睛一酸,她这时才意识到两手空空上门的窘迫与羞涩。
从口袋里摸索一阵,掏出两毛钱递过去,“丽珍,拿去买零食吃。”
“别。”张千帆三两步冲进来,把钱抢过去,重新塞回洪喜霞的口袋,“妈,你自己留着吧,丽珍不缺零用钱。”
她蹲下身继续给崔丽珍搓澡,只拿背影对着洪喜霞,“妈,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?”
无事不登三宝殿,上一次洪喜霞不请自来,是让她在城里给她大哥张远洋找份差事。
她大哥那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样子,能在城里找什么好工作?
她也不敢做介绍人,真把她大哥介绍进去,人家说不定心里要怪她呢。
她毫不犹豫回绝了,她母亲还埋怨她不为娘家人考虑,两人闹了一点不愉快,好些日子没说话。
这次过来,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。
“也没什么事,行舟要结婚了,定在下个月五号,我过来通知一声,到时候你这个做姐姐的别缺席。”
张千帆惊愕:“这么快?”
上次回去不过是提亲,怎么还没过两天连日子都定好了?短短几天时间,能忙得过来吗?